父親於2019年3月18日仙逝,老爸驟逝帶給我很大的衝擊,去世後一直有好多話想寫出來,卻又遲遲無法動筆,打開筆電看到父親的照片,滿腦的思緒與千言萬語實在打不出來,就會再默默關起電腦。
總是要面對,寫出來,也是讓自己走出來的方式,也是追憶與緬懷摯愛父親的方式,既然睡不著,那就寫吧,總比哭泣要來得好。
大約在十幾年前,我曾經一度因為憂鬱症感到困擾,工作太忙、壓力太大,硬是逞強撐著接收所有事,到後來壓抑到造成我開始無意識的焦慮,一週內甚麼都沒吃、也都沒辦法睡,瞬間暴瘦8公斤,隨時都處在很想哭的狀態。
當時精神很差,晚上沒辦法入睡,清晨4-5點出外景或是白天上班,整個人恍恍惚惚,走路都會飄,像個幽靈似的,甚至輕生,那次急救醒來之後當下覺得好對不起阿嬤跟家人,腦袋也醒了過來,此後再也沒有輕生的念頭。
現在想想那真是個奇怪的灰階世界,看不到色彩,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感,重點是,我自己沒有感覺不對勁,當時總是容易噁心想吐,一個月照了三次胃鏡,半夜胃痛急診好多次,但都檢查不出甚麼嚴重的生理問題。
後來朋友建議我去看心理醫師,可能天生個性理性樂觀,所以勇敢去找醫師說了我的問題,醫師不到5分鐘快速點出我面臨的環境與不自覺的壓力,讓我全面瓦解、崩潰大哭了至少20分鐘,醫師很好,他就讓我哭。
哭完後我認真面對問題,乖乖吃藥、睡飽,半個月左右就恢復正常。
後續大約有三年時間,重複發作過幾次,但因為有了經驗,一旦又開始焦慮、失眠、厭食,我就會好好檢視當下發生的情況,調整自己的工作與作息,也去看醫師、吃藥,然後就會很快恢復正常,到現在至少有15年沒有發作過了。憂鬱症要痊癒,老實說只能靠自己轉念,身邊的人能幫的真的很有限。
實際上我在30歲後開始改變自己的心態,開始調整自己的生活,不讓工作成為人生全部,抽空去旅行、去運動、去攝影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,也努力抽出時間與親愛的家人相處。
天知道我剛進公司的前幾年,大家過年我都在加班,根本沒辦法回家跟家人一起過年。
會突然想到憂鬱症的過去,是因為這回父親去世後,我又開始失眠,隨時想到老爸就很想哭,有點擔心自己憂鬱症會不會又復發,不過胃口倒是還不錯,也沒暴瘦 XD。
即使我們都知道老爸是個瀟灑的大俠,也放下安詳的離去,沒有被病痛折磨太久,這是他的福報,但我還是不太能接受與面對這麼突然的改變。
心思無法專注,夜裡也無法入睡,總是想到父親就哭,也知道老爸是捨不得看到我們哭的。
可是啊,如果不哭,我又覺得很難受,至少哭一哭,哭累了就能睡一下,希望到夢裡可以見見阿嬤或老爸。
偏偏,就連夢裡也一直都見不了,希望他們不會是因為生我的氣才不來見我。
我一直是阿嬤最寶貝的孫子,阿嬤將所有的愛給了我們,她在世時我因為上台北打拼沒有太多時間陪她,所以阿嬤去世後我真是萬般遺憾,到現在都還是痛恨自己當時沒有留在她身邊,多陪伴她幾年,讓她整天想著我、等著我回去看她,對阿嬤,我真的很不孝。
也因為遺憾,老爸退休回台灣後這幾年,我們更加珍惜與他相處的時間,因為他在大陸二十多年,我們見面相處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,少到幾乎忘了還有一個老爸。
直到他回來,一家人終於又像小時候那樣一起生活,一起去旅行、吃美食、喝酒唱歌話天地,這幾年可能是自從小學父母離異後幾十年來,我跟妹妹最幸福的家庭生活了。
從小,老爸就是我們身後的巨人,無比的強壯,陪伴著我們、照顧著我們、支持著我們,是我們最強的依靠與後盾,失去他,我跟妹妹都覺得非常空虛,心就像被掏空一般,無比難受。
最痛苦、最無法接受的,大概是真的太突然,絲毫沒有心理準備,前2週我還跟老爸去花蓮度假旅行,老爸很開心他的腫瘤治好了,精神又恢復健康,228假期才一起開車沿著濱海玩到高雄,還在討論要去日本看櫻花,才半個月,我竟然就失去他,也錯過滿開的櫻花。
我總是想:肺癌都治療好了,怎麼一個肺炎就走了呢…
以前每回老爸久久從大陸回來,我忙到沒時間回台南看他,他就會說:見又如何、不見又有甚麼關係呢。
有一回我聽他說隔天要回廣州了,特別晚上趕回去,到台南有點晚,老爸已經睡了,知道我回來,睜開眼看我一眼、笑一笑,揮揮手繼續睡。
沒想到隔天我還在睡覺的清晨,他依然行李一收就去搭飛機,也不叫醒我,瀟灑的離開,像個浪跡天涯的大俠一般。我打電話給他念說怎麼不叫醒我,他在電話那頭又笑笑地說:見又如何、不見又有甚麼關係呢。
我知道,如果看到我們這麼難過,老爸一定會說:人生就是這樣,要往前走、要認真、要好好存錢買房子、要開心過日子。然後他一定會比個YA,燦爛的笑我們哭泣的醜樣。
人生無常,這句話在父親去世後感受特別深刻。
所幸,我們這幾年跟父親留下好多美好回憶,他也總是很開心、笑咪咪的,相信他在世時過得很滿足也很幸福,這樣我們做子女的,也就沒有遺憾。
師父幫父親助念後開示說:人啊,有生就有死,有死就有生,這就是無常。因為無常,所以我們要放下,不要有執念,在有限的時間內好好修行,修在世的功德,也修下世的功德。
這段話,在一旁不斷哭泣的我卻是聽得清楚、明白,我知道師父不只是說給老爸聽,也是說給我們聽。
如果,你愛的人還在身邊,還有機會好好愛他們、陪伴他們,那麼請好好珍惜還可以愛的時刻,不要等到失去了,才讓遺憾填滿人生剩餘的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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